柳宗元诗文集存世的南宋刻本六种,无一不是中国版刻臻于完美时代的经典之作。
世綵堂刻本《河东先生集》无疑是最具特色的名品,天壤孤本收藏于国家图书馆。全书字均端楷,纯摹唐代楷书大家欧阳率更(询)体。字体隽秀,刀法剔透,抚印更是纸莹墨润,精雅绝伦,历来藏家誉为无上神品。清初大学者朱彝尊说:“廖氏世綵堂家塾经史,周公谨极言其精,今观漫堂中丞所藏柳河东集,信矣”。叹美之情,尽见笔端。近代收藏大家罗振玉幸得观书,有“谨记年月日志眼福”之语。神妙绝品,何人不爱重至极。南宋眉山刻本《新刊增广百家详补注唐柳先生文》也是天壤内孤独一部,原为清代杨氏海源阁旧藏,今存国家图书馆,列入《国家珍贵古籍名录》。刻本堪称宋代蜀刻本中的精品。版式设计精妙,文字分布极其讲究,板匡的高广与行格的多寡,字体大小及每行字数的比例,事先都是有周密的设计,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。
由宋入元,柳集多为重刻本,大多用赵松雪(孟頫)字体,版式细字密行。明代承元人之风,初期柳集无明确时间款识的版本,往往让学者难以断定,或称为“元明间刻本”。到了正德前后开始出现了“宋体字”开版的风气,不过这种“宋体字”还是与真正的宋刻本的字体有区别。嘉靖十六年(1537年)游氏《柳文》版式精整雅致,以当时横轻竖重的“宋体字”上版,点画精绝,同样令人称赏不已。清人叶德辉《书林清话》列为“明人刻书之精品”。
明代摹刻本中,济美堂本《河东先生集》一直以来为鉴赏家所称道不已。吴文治先生编校《柳宗元集》据多种柳集版本进行互校,发现“济美堂本”事实上是据“五百家注本”翻刻的事实。版式明显仿宋世綵堂本,而文字内容却依据五百家注本,着实让人不免惝怳迷离之感,这些疑问也正使版本学者或鉴赏家为之着迷。
万历年间的《柳文》七卷以明代分色套印本的经典之作列入《国家珍贵古籍名录》。此书以明人茅坤《柳柳州文钞》十二卷本删选而成。刻以晚明风行的竖长字,评语则手写上版,一正一斜,颇生姿媚。文中句读及点读、栏外段评及文后总评均套色而满纸朱墨灿然。行间很是宽展,宜于学者批校施墨,且白棉纸抚印,楮墨精良,触目而愉悦之情顿生。
进入清代,在林林总总的版刻中,写刻一向被藏家所称赏。康熙汪立名《唐四家诗集》的《河东诗钞》二卷以版刻精美称著,字体并非通常的圆润通熟之体,而取峭立之势,笔划清晰,峻险之势突出,在清三代写刻本中可称名品。即使到了国运颓败的晚清,柳集刻本也还偶有精刻之作。同治年间辑胡凤丹辑刻《唐四家诗集》以写刻上版,纸墨佳良;光绪十年四川遂宁书局刻本《柳河东诗集》二卷,开版阔大,字体劲健,视之清朗,于晚清印品中可称上选。
(文/刘汉忠)
(摘自2017年8月8日《柳州日报》第9版。)